「妳覺得是同情？」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挑眉看我。

「我以為是關心，看來我是太多事了。」

「俞少？」我不知所以的看向他，能感覺他隱隱的怒氣。

「不會有人的同情是擔心到從台北追來花蓮，不會像我沿著海岸想找到妳，

如果這樣妳都可以說是同情，那我真是沒事找事做。」

他走向陽台前的落地窗，映在玻璃上的表情模糊得讓我看不清楚。

「呃……對不起，我不應該亂說話。」我慢慢的走到

他旁邊，扯住他的袖子，道歉。「我知道你很擔心我，我保證下次不會什麼都不說都跑走了。」

「妳保證？」轉頭看見我可憐兮兮求饒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是不生氣了。

「嗯，我保證。俞少，我腳好痛耶，你還沒幫我擦藥。」

「該死，又流血了。」看了一眼我的傷口，他倒抽一口氣。「拜託妳坐好不要走來走去！」

看他慌張的替我止血擦藥再綁上紗布繃帶，我突然覺得好感動好輕鬆，有了依靠。

「俞少，謝謝你。」我往後靠在柔軟的沙發上，眼皮很沉重。「幸好有你這個好朋友。」

從大半夜開始就沒睡，到了花蓮又是騎車又是大叫的，現在也許是因為有俞少在旁邊的關係，

輕鬆了不少，整個身體頓時疲倦了起來。

※

「可是我不想回台北。」

「那妳想去哪裡我帶妳去。」

「但是這星期就是期中考了啊！」

「那就回台北考試。」

在往北的火車上，我和俞少進行著無意義的反覆對話。

昨天我一睡竟然就一覺到天亮，早上略作準備以後就跟俞少坐計程車到車站。

「可是……」我耍賴的扯著他的外套袖子，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我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有辦法面對諾鈞而已。」

我確定自己，看到他還是會心痛。

「沒有人可以適應的這麼快的。」俞少說。「會痛，是因為的確愛過，不能面對，

是因為真的在乎。妳沒有辦法欺騙自己，這很正常。」

原來，我在乎，還是好在乎。

難怪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那怎麼辦……」忽然發現，我好像沒有勇氣回到台北，到那個有諾鈞的地方。

「逃避可以讓妳不那麼直接面對傷口，但是我也要告

訴妳，不面對容易胡思亂想，而胡思亂想有時候可能會比

直接面對還有嚴重的後遺症。」他分析給我聽。「要逃避，

我可以很快幫妳租到房子讓妳搬出去住，要面對，就回去住，妳考慮一下。」

看似讓我自己選擇的理性分析，其實已經告訴我答案了。「嗯，我要面對，但是你要記得幫我。」

「我哪一次沒有自動自發跳出來幫妳？」他一邊打開袋子裡的御飯糰，拆開包裝以後遞給我。

「不過妳倒是沒有我想像中的笨，還聽得懂我要說什麼。」

「喂，我很聰明的好不好。」我咬了一口御飯糰，很

驚訝的發現是肉鬆口味的。「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肉鬆的？」

「妳常買回家吃啊，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一副漠然的表情。

「快吃啦！話很多耶妳，不是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嗎？」

「昨天吃不下啊！沒胃口。」我聽話的多咬了幾口。

「身體是自己的，搞壞了也是自作自受，妳最好……」他講到一半突然停住。

「你幹嘛不說完？最好怎樣？」

「當我沒說。」他懊惱的撇開頭看著窗外的風景變化轉移。「煩死了，每次跟妳講話都變得囉哩巴唆。」

「哈哈，那我可以改叫你俞媽媽嗎？」我還鬧得很高興。

「可以，如果妳不介意被推下火車的話。」他的臉色很難看。

「俞媽媽──」我不怕死的，裝作撒嬌的女兒。

「莫傾兒，妳活得不耐煩了。」他伸手搔我癢，我一向怕癢，身體一下子軟的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能求饒。

車廂裡頓時充滿我們兩個的笑聲。

「俞少，謝謝你。」我喘著氣，認真的看著他。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一直謝不煩啊？」他笑著推推我的頭。「我只為值得付出的人付出，不用道謝。」

俞少，你也是值得我付出的人，很高興有你這個難得一見的好朋友。




                                                              ∵∴值得付出，就要記得付出。∴∵

「傾兒！」

我沒有料到，一回到家，甜甜竟然衝過來向我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我愕然的看著她，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怎麼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喜歡諾鈞，真的不知道，可是

我沒有跟他交往，真的，我沒有答應她，拜託妳不要生氣好不好？」

「可是妳也喜歡他吧？」不曉得為什麼，我竟然能夠鎮定的微笑。

「不能怪妳啊，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妳我喜歡他，妳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我……」

「妳不要變成第二個小冀喔！愛情裡，是不需要朋友

義氣的，諾鈞喜歡的是妳，不是喜歡他喜歡了十幾年的我，

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先來後到，感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我知道甜甜會顧忌，因此把想法都說出來了，即使每

說一次都會傷害自己一次，但是，身為朋友，我怎麼可以

變成讓她得不到幸福的阻礙？

「……我不會跟他在一起，妳相信我。」她的眼神很黯淡，但是態度很固執。

「妳……」

「好了啦！」甜甜笑臉迎人的阻止我再說下去。

「明天就要開始期中考了，我到妳房裡一起唸書好不好？」

「嗯。」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也沒有力氣可以勸說，而

甜甜看來也是口是心非，一本筆記唸了半個小時還在同一頁。

她明明是喜歡諾鈞的，而諾鈞也的確喜歡她，現在卻

因為我的關係而什麼也沒有。

「甜甜，妳怎麼知道我喜歡諾鈞？」放下筆，我問。

「……昨天妳不見了，俞少急著找妳，我才知道的。」

她遲疑了一下，看到我催促的眼光，只好繼續說下去。

「後來諾鈞告訴我，你們是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還說妳是他的未婚妻。」

「是我們的爸媽一廂情願，諾鈞從來沒有答應過。」我淡淡的糾正著。

「他早就說過不會喜歡我，是我自己不肯死心。」

　是啊！是我自己死腦筋，總以為自己就和品妍一樣，

只要堅持下去，一定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愛情，可惜雖然

我是品妍，他卻不是小冀，從來沒有對我動過心。

我早就該認清事實，只是還在掙扎。

「但是……」

「甜甜，妳不要再固執了好不好？妳是我的朋友，諾鈞也是，既然你們喜歡對方，為什麼不在一起？」

我不幸福，但至少我的朋友要幸福。

「我沒辦法。」她固執的搖頭拒絕。

「跟他在一起，我會想到妳的難過。」

「甜甜……」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說服，開門的是諾鈞，房間裡有瞬間的尷尬。

「傾兒，我可以跟妳談談嗎？」他陰鬱的看了甜甜一眼。

於是她抱著書起身，留給我們談話的空間。

「還好嗎？」這句話可能是他要問我的，但是看他心

情很差的坐在我的床上不發一語，我想比較適合由我問他。

「不好。」他老實的搖頭。

「我不知道妳喜歡我。」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我的確沒有說過喜歡他，只是一

直為他著想的付出，但其實要是他對我也有一點感覺，就不會一點也沒有發現。

所以重點在於，他對我從來沒有感覺。

而且知不知道又有什麼差別呢？只是多一道他拒絕我的手續，結果並不會有所改變。

這樣想著，我彷彿海闊天空了一些。

傷心難過都是難免，至少我並沒有對我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

這樣認清就是俞少所謂的面對嗎？我慶幸自己沒有逃避。

「在煩惱甜甜的事嗎？」

「知道妳的事以後她就不跟我說話了。」諾鈞煩悶的

倒在床上，說話一點也不避諱我是個喜歡他很久的人。

但這就是諾鈞，他不喜歡我，卻把我當成什麼都不用

隱瞞的人，包括他的煩惱他的感覺，在我面前，他就是很

直率。可以了解他，或許比喜歡他更值得一點。

「我想知道你喜歡她多久了。」我好奇的問。

明明之前還是冤家，怎麼會突然轉變，真讓人匪夷所思。

「我哪知道。」他暴躁的拿我床頭的小熊維尼娃娃亂捶出氣。

「欸，要我幫忙就要先滿足我的好奇心啊！」

以前他總是可以對我任性妄為，而我也總是對他百依

百順，像現在這樣為難他還真是個新鮮的經驗。

挺有趣的。

「……我沒有要妳幫忙。」諾鈞先是傻眼的看著我，然後好面子的否認。

「喔，那就算啦！」我輕快的翻開筆記。

「欸……」

「什麼？」啊，真愉快。

「沒事。」他挫敗的搖搖頭，一直沉默著直到看見我的竊笑。

「欸，妳在耍我？」

「沒有啊哪有。」我無辜的聳肩，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惡。」他蹙起眉頭，又拿我沒辦法。「妳以前不會這樣對我。」

「人總是會變的啊！」我笑得很開心，可以讓諾鈞發

現我的改變，可以在心態上跟他平等而視，我很驕傲。

「妳知道嗎，我以前從來不會注意妳究竟為我做了什

麼，當然更不知道妳喜歡我，我覺得很抱歉，是我太不在乎妳了。」


他坦率的告白，的確很誠實，但也不免傷害到我小小的自尊心。

「但是這兩天我想了很多，雖然我以前很不在乎，不
　
過回想起來，妳在我的身邊一直是個很重要的人，我要謝謝妳的細心和體諒。」

「又是抱歉又是道謝的，你在改過遷善嗎？」

我鼻頭一酸，匆忙的迴過身用袖子把眼淚擦掉。

還以為自己的個性是付出不求回報，也以為自己很了

解也接受「愛情是不平衡天秤」的道理，但是在諾鈞無所

隱瞞的坦白下，我發現自己突然能喘過一口氣，才知道，

原來我還是在乎，在乎他究竟懂不懂我為他付出了些什麼，知道他終於發現，我還是感動。


我不想再扮演一個悲情的角色，說什麼一切都值得了的台詞，

但至少，我又多了一個可以徹底放手的理由。

他懂了，了解了，是另一種形式的回報。

「沒有啊！只是覺得自己還挺遲鈍的。」他抓抓頭髮。

「我該回去唸書了。啊對了，妳的傷嚴不嚴重？」

「喔，還好啦。」

「洗完澡要記得換藥。」他竟然扳起臉教訓我。

「不會騎車還硬要騎，一點也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

「拜託你不要跟俞少一樣碎碎念好不好。」我雙手合十的求饒。

「你這麼囉唆，甜甜不會喜歡的啦！」

「欸妳……」

碰觸到他的死穴，他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不送囉，哈哈。」我揮揮手，故作專心的看書，嘴角不經意揚起微笑。

能夠以朋友身份和諾鈞相處，不再為了他心神不寧，

不因為他而傷心難過，或許是我現階段最難能可貴的幸福。




　　　　　　　　　　　　　　　∵∴海闊天空，是面對不是退一步。∴∵

晚上洗完澡，我回到房間拆掉手上腳上已經溼透的繃帶，傷口還是有刺痛的感覺。

吹乾頭髮以後專心的繼續唸書，其實有些疲倦，

因為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的關係，但是明天就要考試了，我一點也不敢休息。

不斷襲捲而來的睡意，逼得我只好到外面去晃一晃。

「俞少？」

一打開門，就看見俞少拿著醫藥箱正要敲門。

「妳還沒睡……喂！繃帶呢？」他瞪著我赤裸裸沒有遮蔽的傷口。

「剛才洗澡弄濕就拆掉啦！」我聳聳肩，不以為意。

「連藥都沒有擦，傷口怎麼會好？」他推我進房間，又開始碎碎唸。

「繃帶濕了不是拆掉就算了，要重新上藥包紮一遍，妳的傷口不算輕，沒有好好照顧會惡化。」

「俞媽媽，我明白了，下次不敢了。」

我坐在床上，看他打開他帶來的醫藥箱，拿出藥水有的沒的東西，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以前都沒有發現他這麼會嘮叨。

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無關緊要的俞少到底哪去了？

「手給我。」他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抓著我的手細心擦藥包紮。

他沒再說話我也沒有開口，替我處理好手傷之後他很自然的半跪下來替我處理小腿上的傷。

「謝謝。」弄好以後我輕輕的道謝，他還是沒說話，自顧自的把藥箱收拾整齊。

「俞少，你在生氣？」

繃著一張臉不發一語，十之八九我沒猜錯。

「呃……如果是因為我叫你俞媽媽的話，那我道歉，對不起。」

「認識我這麼久，妳應該要知道我會不會計較這種小事。」

「那……」

「我只是不喜歡妳不懂得愛惜自己的態度。」他嚴肅的說，走出房間。

※

早上很早就起床看書了，昨晚也沒有睡得很好。因為俞少的話。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讓我懊惱了一整晚。

俞少是真的關心我，不然他也不會大老遠從臺北追到

花蓮，不會特地拿了醫藥箱來幫我換藥，可是我卻不在意他的關心。

沒有誰的關心是理所當然的，我不應該不當一回事。

於是我下樓，走進廚房為他做一份豐富的早餐。

「妳在幹嘛？」

「欸俞少？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揮舞著鏟子分神的轉過身，發現俞少就站在門前。

「我在唸書，來泡咖啡喝。」

「我幫你泡。」我連忙把火關掉。

「不用了，我自己來。」他面無表情的拿走我手裡的馬克杯，沖好水以後就要離開。

「欸我有幫你準備早餐……」

「我去外面買就可以了。」

「可是……」

看著俞少關起來的房門，我不由得垂頭喪氣。

雖然的確是我不對，但是他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實在是很特別。

「幹嘛？」

敲敲他的房門，看到他的面無表情害我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呃……」

「進來吧。」見我支支吾吾的，他索性讓我進去房裡。

俞少的房間很整潔，沒有什麼雜物，倒是書架上擺了

很多經濟相關的雜誌和原文書。讓我進去以後，他又回到書桌專心唸書，不發一語。

我無措的站在一旁，手上的三明治眼看都要冷掉了，他還是不理我。

「呃，俞少……」我試著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幫你弄早餐。」

「我去外面買就好了。」他頭也不抬的說。

「可是……唉呦，我知道你在生氣，我是來道歉的。」我一臉知道錯了的表情。

「我為昨天的事情道歉，保證以後絕對很愛惜自己的身體，

不會再讓你擔心，這樣好不好？」

「考慮一下。」

「唉呦俞少！你不要這樣我拜託你。」我受不了的哀求。

「我真的很怕你生氣啊！」

「怕我生氣妳就安分一點啊！」他終於笑了起來，讓我心裡的壓力總算消失了。

小別墅裡一直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

甜甜最近特別沉默，諾鈞也總是一張皺著眉的苦悶表情，

兩個人幾乎不會同時在客廳出現，因為甜甜有意避著諾鈞。

就連馬爾濟斯都被關起來了，不准牠去找諾鈞。

「妳不要找我商量這種事。」小冀敬謝不敏的搖搖頭。

「妳不要忘記我的想法跟甜甜是一樣的，既然都知道妳喜

　歡諾鈞，怎麼可能還跟他交往？不可能啦！」

　「可是我現在不喜歡啦！」我有點生氣。

「你們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你情我願的還不能在一起？」

「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妳很奇怪耶！我才不懂妳在想什麼。」他反駁。

「這件事才發生幾天而已，妳馬上就可以不喜歡諾鈞了喔？」

「就真的不喜歡了啊……」

回台北以後，幾乎已經不怎麼低潮了，或許真的就如俞少說的，

再怎麼喜歡，單戀就是單戀，不會比真的戀愛了然後失去還要更刻骨銘心，難以恢復。

加上，有俞少陪著我海闊天空，我甚至已經很少想起諾鈞了。

「那妳就想辦法讓甜甜相信囉！」他聳聳肩，開始亂出餿主意。

「例如去交一個很愛妳很疼妳的男朋友啊！」

「哪是說交就交的，我身邊也沒有可以交往的對象好不好。」我站了起來。

「我要去找俞少了。」

「欸？找俞少幹嘛？」他笑得曖昧。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晚上妳都在他房裡喔！」

「找他幫我換藥啦！你在亂想什麼。」狠狠的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再亂說話我就跟品妍說你不乖亂搞外遇。」

我哈哈大笑的看著小冀哀求的樣子，然後滿意的踏進俞少的房間。

「心情很好？」他微笑的替我拆掉繃帶。「傷口好很多了。」

有了這幾天的經驗，他愈來愈俐落了，繃帶綁得既整齊又好看。

處理好傷口，我還是坐在他床上，已經習慣留下來跟他聊天，於是我把諾鈞和甜甜的事情告訴他。

「妳真的不喜歡諾鈞了嗎？」他問。

「妳的個性容易為了成全別人而壓抑自己，所以我還是希望妳想清楚，不

　要委屈自己。」

　「我想清楚了啊！」我用力的點點頭。

「可是你們很奇怪，幹嘛都不相信我，小冀還叫我乾脆去交個男朋友，

　不然甜甜不會相信的。」我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男朋友哪是那麼好交的嘛！」

「嗯。」他只是笑著，沒有再給我其他的意見。

※

愈來愈依賴俞少了。

晚上洗完澡去敲他的門，敲了半天沒回應，才忽然想起來他今天去家教了不在家。

醫藥箱是他的，我根本不知道放在哪，為了遵守自己

之前答應要好好愛惜身體的諾言，我只好走到兩條街以外的藥局去買包紮用品。

說是要遵守承諾，倒不如說是我實在很怕俞少又生氣了。

俞少真是奇怪，明明平常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在乎的

樣子，偏偏卻會為了一些小事而生氣，像什麼我不把他的擔心當一回事，或是不愛惜自己。

走了一大段路再回家，又滿身大汗了，我實在很後悔

剛才幹嘛先洗澡，現在弄成這樣，有洗跟沒洗一樣。

只好又跑去洗了一次澡，一邊希望洗好澡俞少就回來了，

沒想到慢吞吞的磨了好久，他還是沒回來。

坐在客廳沙發上，擦好了藥，我瞪著買回來的雜七雜八發楞，

對於該怎麼包紮感到無所適從。

從受傷以來，都是俞少在包辦傷口的處理，我根本連碰也沒碰過。

可是沒辦法，現在俞少就是不在，我就是得自己來。

於是紗布被我弄得亂七八糟的，繃帶更是怎麼纏都纏不起來，

最後還全都打結了纏在一塊。

「可惡！」我索性把東西全都推到旁邊，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變得這麼依賴了？以前的我就算再軟弱，也只是個性上的退讓，

生活中我一點也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但是現在卻連弄個傷口都要俞少來才行，讓我

不禁覺得懊惱。

除了懊惱以外，還覺得手足無措。

最近我似乎太過於依賴俞少了，不只是換藥而已，

常常上下課只要時間剛好，他都會順便接送我。

因為受傷的關係，他不希望我下廚做菜，都會替我帶晚餐回來，即使一下課就要趕去家教。

現在要做什麼事，通常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俞少。

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我習慣了他溫柔的陪伴。




　　　　　　　　　　　　　　    ∵∴這是你的制約，我的習慣。∴∵

「妳在發什麼呆？」

一回神，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進門的的俞少站在我面前，一臉疑惑。

「啊？沒事。」我恍惚的搖搖頭，還沉浸在氣餒的氣氛當中。

「俞少，我竟然不會自己包紮傷口，好丟臉。」

「有什麼好丟臉的。」他瞥了一眼沙發上凌亂的繃帶，進房去拿了醫藥箱出來。

「手給我，我幫妳。」

「可是……每次都是你幫我，要是你不在的時候怎麼辦？」

明知道這麼依賴不行，我還是聽話的把手伸給他。

「我不會不在。」他淡淡的說。

「可是……」我傷腦筋的玩弄落在胸前的頭髮。

「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妳不喜歡我幫妳？」他的聲音溫度急遽下降。

「不是啦！」我趕緊澄清，實在很怕又惹他生氣，或是更糟的──被他吼。

「我只是不喜歡什麼事沒有你就不行的感覺。」

「如果妳堅持的話，還是可以學，只是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俞少又恢復他一貫溫柔的語調，我才鬆了一口氣。

「嗯，那你教我。」我用力的點點頭。

看著俞少專注的側臉，我竟然忍不住恍神了起來，才說不想依賴而已，

結果他一陪在身邊，我就完全失去了獨立自主的毅力，他在講什麼我全都沒聽進去。

他笑起來的樣子，好溫暖。

這才想到，的確一直以來，都是俞少帶給我溫柔，所以我才總是這麼安心的待在他身邊。

「很累了吧！」發現我的不專心，他很體貼。

「早點睡。」

「喔……」我站了起來，心裡滿滿還是他的溫暖。

「對了，明天晚上有空嗎？」在上樓之前，他突然叫住我。

「我沒事啊！怎麼了？」

「我明天也沒事，要不要去看電影？」他提議。

看似不經意的提議，卻讓我心頭一震。

我搞不清楚自己心裡莫名其妙的感覺代表什麼。

「喔，好啊！」強迫自己平靜的點頭。

「早點睡，晚安。」

「晚安。」我轉身慢慢的走上樓，很快的心跳一直不能平復。

和俞少一起去看電影啊……我竟然期待了起來。


※

　我後悔了！

早知道就應該把樓上剩下的一間房間租出去，就算不收房租也要送出去，

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給自己找麻煩。

因為課只到中午而俞少課到下午的關係，我自己走路回家，

路上順便從小吃店外帶了一碗餛飩麵回家。

到了家門口卻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我們家門前按電鈴。

她的樣子很美麗、很嬌貴、很不耐煩。

我就傻傻的看著她按門鈴，沒人開門，然後拿出手機撥號，

看樣子也是沒人接，因為一下子她就把手機收進隨身的包包裡。

然後她轉過頭，發現我的存在。

「妳住在這裡嗎？」好好聽的聲音，可惜有點冷漠。

「嗯，對啊！」

「那妳幹嘛站在自己家門前發呆？我按門鈴按了那麼

     久妳還不趕快來幫我開門。」她雙手環胸，命令。

「喔。」反應不過來，我傻傻的開了門。

她很自然的把行李扔在玄關，隨意坐上沙發的樣子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妳叫什麼名字？」

「呃……我叫莫傾兒，莫非的莫，傾……」

「我要喝果汁，不加冰塊。」

「啊？」

我開始對眼前這個頤指氣使的女生感到不可置信了，

怎麼會有人跑到別人家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表明就開始目中無人的發號施令？

「妳反應怎麼這麼慢啊？」她不高興的皺起修飾過的細細柳眉。

「可是……妳到底是誰啊？」雖然我滿肚子不高興，可是我一貫的脾氣還是溫溫吞吞。

不過瞥了一眼放在玄關的行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關潔玲。」她清晰的說出她的名字，然後看著我不發一語，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

「……呃，所以，妳為什麼要來這裡？要找誰嗎？」

「什麼啊！難道胤廷沒有跟妳提過我嗎？」

她不悅的往沙發扶手拍了一下。「我是他的未婚妻！」

「等一下。」胤廷是誰啊？

「妳是不是找錯地……啊！俞少？妳說的胤廷是指俞少嗎？」習慣俞少的綽號，

我都忘記他叫胤廷了。

「不然是誰？」她不耐煩的反問。

「那妳又是誰，為什麼會跟胤廷住在一起？」

「我……」

「不要跟我說妳是他女朋友吧？」她再度沒禮貌的打斷我的話，

開始用一種鄙視的眼神打量我。「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穿衣服又沒品味。」

「我和俞少只是室友關係而已。」被她這麼一嫌棄，我不禁瑟縮了一下，

完全失去了本來就已經很不足的氣勢。

「不是女朋友。」

可是她竟然是俞少的未婚妻？俞少從來沒提過，我也不知道，對他我始終不夠了解，

現在意外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由得感覺有些失落。

失落什麼？有什麼好失落的？我對自己的心情感到疑惑。

「那就好。」她做作的輕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妳要知道，雖然我是胤廷的未婚妻，但是平常不會干涉他，

　反正我們都還是大學生嘛！在結婚之前有自己的戀愛生活

　是很正常的，但是我覺得至少他交的女朋友就算比不上我，

   也不能像妳這樣啊！差太多了。」

「喔……」我點點頭，沒有做任何反駁。

她的確美麗，又高又瘦的模特兒身材，時尚的穿著，

自信的氣勢，我不僅比不上，還落差很大。

想起俞少說過關於自己的身家，一點也不難聯想為什

麼會有一個如此光采耀眼的未婚妻。

「呃……妳吃過午餐了嗎？」原本心情低落的想要上樓躲起來了，

卻發現手裡還提著買回來的麵，於是禮貌性的詢問。

「我有買餛飩麵回來。」

「嗯，倒給我吃吧！」

她往後靠在沙發上，雙腿很優雅的交疊起來。

很久沒被欺負了，自從接受甜甜的諄諄教誨以後，我雖然還是好脾氣，

但總是堅定的不會讓別人可惡的爬到我頭上。

可是現在我好像又和之前沒兩樣，逆來順受的任人差遣。

也許是因為自信心完全消失的關係。

「噁，好油好難吃！」把麵倒好以後，她只喝了一口

湯吃了一口麵，就嫌棄的把碗筷放回桌上。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妳不覺得難吃嗎？我不吃了，真噁心。」

「我覺得不……」

「欸，胤廷房間在哪裡？妳幫我把行李拿進去，我要去他的房間休息。」

「不行！」我想也不想，激烈的拒絕。

俞少的房間耶！怎麼可以隨便讓別的女生進去？

「為什麼？」她瞪著我，大小姐的脾氣又要爆發。

「我是胤廷的未婚妻，憑什麼不能進他的房間？妳倒是說說看啊！」

「呃……我的意思是說，他不在，那是他的房間我也

   不好意思替他做主，樓上還有一間空房間妳要不要先到那

　裡休息？等俞少回來妳再自己跟他提這件事應該會比較好。」

為了不讓她進俞少的房間，我只好割愛樓上的空房。


「怎麼這麼麻煩。」她抱怨著，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

「哪，幫我把行李提上樓。」

我認命的提著我快要拖不動的行李箱，一邊安慰自己

要是去旅館打工一定會是個稱職的服務生，一邊領著她上樓進到空房間。

「呼……妳有打算要住這裡嗎？」放下行李，我喘著氣問。

看也知道她要住下來，只是我很想知道她要住多久。

「我沒有要住『這裡』，等胤廷回來我就要搬到他房　間住。」她環視著空房間。

「怎麼這麼小啊？這樣我會覺得很壓迫耶！」

「什麼？」她要跟俞少住一起？怎麼可以！

「妳這麼大聲幹嗎？」她不高興的盯著我。「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

「那，我要休息了，不要吵我。」

於是，當著我的面，房門就這樣不客氣的重重甩上。

回到房間裡，覺得心情好悶身體好累。

想睡一覺，在柔軟的床上左翻右滾就是睡不著，

想寫一個星期以後要交的報告，在書桌前又坐立難安。

乾脆坐在冰涼的磁磚地上，看看能不能讓自己冷靜一點。

十二月的天氣，愈來愈冷了。

關潔玲，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生，這個俞少的未婚妻，竟然讓我十分心神不寧。


隱隱約約，我大概能知道會心神不寧，是因為和俞少有關的關係，

但是讓我煩悶的是，為什麼一扯到俞少我就會這樣，無助的要命？

是喜歡嗎？是因為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俞少了嗎？

這陣子早就習慣他陪在身邊，從受傷開始，到現在傷口都已經快好了，

已經……超過半個月了，時間不長，但也不算短。

我不是很明白自己對於俞少的感情究竟能不能稱得上是喜歡，還是純粹只是習慣他的陪伴。

我更懷疑，如果是喜歡，是不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當作取代諾鈞的替代品？

想起諾鈞總愛說我單純，現在用來形容我一點也沒錯，

我不能夠從紛亂雜沓的思緒中理出一點點清晰的想法。

喜歡，依賴，還是習慣？我一點也不知道……。


※


　　　好冷！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就在地板上睡著了，

我果然不適合太複雜的思考，一下子就會覺得疲倦。

不只疲倦，還會頭痛。

身體仍然很疲倦，頭也隱隱作痛，我緩慢的爬上床，還是覺得昏昏欲睡。

但是好餓喔！

看看手錶已經六點了，原來我剛才一不小心就睡了那麼久，

中午的餛飩麵被糟蹋了我什麼也沒吃到，現在又是晚餐時間，胃已經空得發疼。

但是餓歸餓，我並不想再和關潔玲打照面，免得自討苦吃。

於是我又勉強自己下床，打算先看看她有沒有在外面，再決定要不要出去料理自己的晚餐。

門一開，我就後悔了。早知道寧可讓自己餓得頭昏眼花也不要開門。

關潔玲就站在暫住的那間房間門前，親密的挽著俞少的手，

兩個人的談話聲不大不小，正好我開門就能聽到。

「為什麼我不能來找你，我很想你啊！」

「我沒有說不可以，只是很意外而已。」他的聲音盡是寵溺。

「連行李都帶來了？打算住多久？」

「我要一直住下去啊！」她的手搭上他的胸膛，若有似無的調情微笑，試圖勾引。

「胤廷，我要跟你過同居生活。」

餓死好了！

我意氣用事的關上門，重新鑽回被窩裡，打定主意不要踏出房間一步。

我要跟你過同居生活。

她怎麼能這樣說話，她以為她是誰，她……我氣餒了，

她是俞少的未婚妻，當然能說這句話。

他們要同居，要牽手要接吻還是要調情恩愛，我全都管不著，

因為，他們是未、婚、夫、妻！

察覺了自己的咬牙切齒，我躲進棉被裡生悶氣。

怎麼這麼可惡，要調情為什麼不到別的地方去？我沒有資格管，

總有資格眼不見為淨吧！

很生氣很生氣，但是一直很酸的眼角好像更顯示著難過和委屈，

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

可惡的俞少，不是說最關心我的嗎？我都被他親愛的
　　　　
未婚妻踩在地上當作佣人使來喚去了，他還是渾然不覺。

「傾兒，妳在睡覺嗎？」

聽見俞少近在咫尺的聲音，我從被窩裡探出半顆頭，

只露出一對眼睛看著站在床邊的他。

我現在實在沒心情笑，怎麼也揚不起來的嘴角還是藏著不要給他看到會比較好。

莫名其妙的，不想讓他知道我在生氣。

「我敲了好久的門妳都沒應，所以就自己進來了，妳不要介意。」他解釋著。

「喔。」我的聲音有些哽咽。討厭，為什麼聽到他溫

　柔的語氣，我就愈覺得自己很委屈，很想大哭一場？

「怎麼躺在床上？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忍不住把他關心的問句當作客套話，可惡的客套話，

幹嘛要假惺惺的關心。「沒有，我只是想睡覺而已，很累。」

「這樣，那妳還想去看電影嗎？」

聽見他的話，我怔了怔。對啊！昨天約好晚上要去看電影了，

被關潔玲一鬧，我什麼都忘記了。

可是，人家未婚妻都來了，哪還有時間陪我去看電影？

再說，她都說了，我差她太多，要是讓她知道肯定又要說出什麼羞辱的話。

「不要了，我好累。」我搖搖頭。

「你跟潔玲去看電影吧！人家都等你一個下午了。」

「喔，好吧。」他點點頭。「妳吃晚餐了沒？」

「吃過了。」悄悄按住空虛的肚子，我說謊，因為不

想再得到他無意義的關心，也不想再聽到他溫柔的令人軟弱的語調。

「我想休息了，你可以出去嗎？」

「……嗯。」

　門被輕輕的帶上，我立刻把臉埋進被子裡，眼淚衝動潰堤。

我早就離不開俞少的體貼溫柔，呵護無微不至，卻一直到現在才正式面對，

不同的是，這次的面對，並不像以前在面對諾鈞的時候，有俞少在旁邊陪伴。

這一次，我得自己面對，對俞少的感情，沒有誰可以陪伴。

可是，這一次的面對，我還有海闊天空的勇氣嗎？我還能若無其事的和俞少相處嗎？

胃很痛，我縮著身體，除了沒有吃飯的關係，我明白

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從小只要發生了什麼令我備感壓力

或是煩躁的事情，就容易胃痛，因此胃一向不是很好。

胃痛的受不了，當然應該下樓去吃胃藥吃晚餐，

但是這次我卻打定主意要任性到底，現在，我就只想哭，想沒建設性的懦弱掉眼淚。

哭一哭，或許就會忘記自己有多在乎俞少吧！

喜歡諾鈞，讓我覺得受傷難過，才剛事過境遷，卻不懂得學習教訓，

又再一次陷進另一個關於愛情的陷阱裡。

半夜十二點，我從不安穩的睡夢中醒來，坐在床上，全身熱氣包圍，頭痛欲裂。

十二月天身體不應該有這種燥熱的感覺，或許是下午不小心在地板上睡著的關係，

才會突然發燒。

口乾舌燥的下床，想下樓倒一杯喝，一站起來才發現

自己全身無力甚至已經快沒辦法支撐自己，而頭痛胃痛的

不適感，更削弱了自己的清醒意志。

感冒藥雖然在房間，可是還是必須下樓倒水。只好很勉強的下樓，

但是在看到客廳燈亮和沙發上的人影時，我有轉身上樓的衝動。

已經兩點了，俞少怎麼還不睡？

「傾兒？妳還沒睡？」

想避開他，卻被他發現，我只好裝作什麼事也沒有，走進廚房倒水。

「我只是口渴想喝水而已。」

「但是妳的臉好紅。」他跟著我進廚房。

「有……有嗎？大概是我最近氣色比較好吧！」我背

　對著他扯著亂七八糟的謊，胃痛的不得了。

「是嗎？」他很聰明的懷疑。「對了，妳……」

「鏘啷！」

手拿不穩的杯子摔到地上碎片四濺，溫水灑了滿地。

我失去力氣的蹲下來，捂著胃一點話也說不出來。

「妳怎麼了？」俞少被我嚇到，跟著蹲下來抓住我的手。

「手好燙！額頭也是！怎麼會突然發燒了？」


掛急診。

被脾氣不好又很忙的值班醫生匆匆看診，還挨了兩針。

剛才醫生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就算在減肥也不可以不吃飯，妳胃很不好。」醫生真是個很神奇的職業，我

有沒有吃飯他都知道，還很不客氣的在俞少面前說出來。

「吃完沒？」

「嗯……」

「垃圾給我。」

我默默的把胃乳的袋子遞給他，醫生說吃了胃乳之後再休息半個小時就可以慢慢進食。

「晚上我問的時候，妳說妳有吃晚餐。」

俞少把袋子拿到旁邊的垃圾桶丟以後，站在我面前問。

「我記錯了。」隨便回答。

「……妳在鬧脾氣？」

「沒有。」

「哪有人會連自己有沒有吃晚餐都會忘記？妳到底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愈來愈大，我當然知道他在生氣。


「當然沒有人連這種事都會記錯，我是騙你的。」

明知道他在生氣，我卻偏向虎山行的挑釁。

「我不只晚餐沒吃，中餐也沒吃，這樣可以嗎？」

中餐被他親愛的未婚妻糟蹋掉了！我多想這樣吼。

「莫傾兒，妳跟我保證過會愛惜自己的身體，現在妳又在做什麼？」

他按住我肩膀的力道讓我覺得他其實想把我掐死。

雖然打過針以後燒已經慢慢退了，但還是全身無力，

我一點掙脫的力氣也沒有。

「妳幹嘛好好的突然想減肥？」他問的很生氣。

「我沒有減肥！」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忍不住也吼了起來。

「我沒事幹嘛減肥！」

「那不然妳幹嘛不吃飯？」

你這個大笨蛋！我沒心情吃飯是因為你啊！

「不要你管。」我瞪著他，怎麼樣也說不出真正的理由來。

就是不想示弱，不想讓他知道我喜歡他，讓他知道幹嘛？

一點意義也沒有，還會換來關潔玲的羞辱。


我不要，這只會成為我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回到家，我什麼話也沒說就自顧自的上樓回房。

俞少也是，什麼也沒說就回自己的房間。

在醫院的爭吵因為我的倔強、他的憤怒，並沒有吵出一個結果，

但是我們之間異常的沉默，讓我意識到又是冷戰的開始。

除非我道歉，否則不會停止。

但是這次我不會道歉，絕對不會，錯的不是我，憑什麼要我主動？

我是受委屈的那個，被他和他的未婚妻欺負的慘兮兮，要道歉也是他們跟我道歉。

「欸，這是什麼早餐啊？」

一大早，關潔玲又開始挑剔我的毛病，對我準備的早餐嫌棄不已。

我的身體仍然很虛弱，昨晚因為掛急診的關係，只睡了三四個小時，

早上還勉強自己起床幫大家做早餐，我的一片好心可不是為了被某人的未婚妻嫌棄。

「小冀，載我去上課。」於是我拉著小冀往外面走。

可惡的關潔玲，這麼愛挑剔幹嘛還住在這裡？這是我家，我家耶！

「欸，那女生是誰啊？」一邊發動機車，小冀一邊好奇的問。

「怎麼突然在我們家出現？」

「她叫關潔玲，是俞少的未婚妻。」我寒著臉回答。

「什麼啊？俞少也有未婚妻？可是那個女生……嘖嘖，很難應付的樣子。」他摸著下巴思考。

「你到底要不要載我去？」

「不是啊，我只是在想……」

「我自己走路去。」

「傾兒！」小冀連忙抓住我的手。「妳心情很差耶！」

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脾氣表現的明顯。

「我……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害他被颱風尾掃到了。

「我心情不是很好，自己走路去上課就好了。」

「妳喜歡俞少吧？」他冷不防的猜測，竟然就正中紅心。

「很明顯喔！」

「你想太多了。」我倔強的撇過頭，眼淚不期然的又充盈眼眶。

「你之前也說了啊！怎麼可能一下子就不喜歡諾鈞，其實那時候我是騙你的啦，

我還是很喜歡諾鈞沒錯，怎麼會喜歡俞少。」

為了否認，我只得搬出過去式，亂扯一通。

用力的用袖子擦掉眼淚，我討厭最近愛哭的自己，有什麼好哭的，

我為什麼就不能堅強一點，勇敢一點？

不能愛的人，就不要愛了，難道不行嗎？

「妳這樣否認，我更確定妳喜歡的是俞少了。」他嘆了一口氣，把安全帽給我。

「怎樣，有沒有興趣翹幾堂課？去河濱公園走走，我很樂意聽妳想說的話。」

白天的河濱公園和晚上寂靜的樣子不一樣，多了些熱鬧的氣息，但還是一樣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好幾個月以前，還是夏天的時候，那個寧靜的夜晚，我也和俞少來過，

那時候我和他說了好多話。

是不是保持純友誼關係才可以一直擁有絕對的快樂？

是不是我根本不應該喜歡上俞少？現在的難過，是不是我自找的？

「妳這個笨蛋，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麼應不應該？」

聽到我終於承認喜歡俞少，小冀責備我。

「我想俞少對妳也有同樣的感覺，我沒看過他對哪個女生像對妳一樣，這

　麼無微不至。」

「可是他有未婚妻了，還是一個我怎麼努力也比不上的完美女生。」

「拜託！她哪裡完美了？」他很不客氣的敲著我的頭。

「對啦！她的確長的漂亮，身材又好，可是那種驕縱的要命的個性，

   有多少男生有能耐領教？又不是自討苦吃。」

「可是……」

「傾兒，光是妳的善良和溫柔她就學不來比不上了好不好，

我相信俞少也是因為這點喜歡妳的，妳也認識他很久了，應該知道他不是那種膚淺只重外表的人。」

「他不喜歡我。」我固執的搖搖頭。

「如果喜歡我怎麼還會任他的未婚妻欺負我，昨天還兇我。」

「欸大小姐，妳又沒跟他說妳被欺負了，他哪會知道。」

「我如果講了不是很像我在挑撥離間嗎？」我才不做這種事，

何況如果他真的喜歡我，怎麼還會讓我看見調情曖昧的那一幕。

「他不喜歡我。」

小冀的手機發出有新簡訊的響聲。

他看著簡訊，嘴角揚起微笑。

「品妍傳來的？」我猜測著，忍不住感到羨慕。

「答錯了。」他直接把手機拿給我看。「俞少傳的。」

【提醒傾兒要記得按時吃藥。】

「不要給我看這個。」心慌意亂的把手機塞還給小冀，我站起來走了好遠。

我不要他的關心，不要這種只會讓我想入非非的友情，

對他的感情已經變質成愛情，如果他並沒有也跟著變質，

那現在就是我們要保持距離的開始。

趁著我還沒有陷得很深，趁著我還可以全身而退。

「傾兒！」小冀從後面追上來。「欸，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我自顧自的往前走，寒風往臉上吹，單薄的衣著無法禦寒。

「我們才到沒多久耶！」

「可是這裡風很大天氣又這麼冷，妳穿太少了啦！不是昨天才發燒嗎？」

他跟在我後面急急說服。「走了啦！」

「我已經退燒啦！」

「是俞少啦！」他著急的說出實情。「剛才我打電話

　給他，說妳現在在河濱公園叫他不要擔心，結果害我被他

　罵了，他說妳在生病不可以在這裡吹風，叫我帶妳回去。」

又來了！每次都關心我的身體怎樣怎樣，就是因為這份關心，才讓我產生錯覺，愈陷愈深。

「我不要。」於是我任性的拒絕，繼續往前走。

「他說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但是妳今天滿堂不是嗎？應該要回去上課了啊，教授點名怎麼辦？」

「我要翹一整天的課，少一次出席成績不會怎麼樣。」

「傾兒……」

「你先走吧，不要等我，我等一下自己想辦法回去。」

像是存心反抗，存心拒絕俞少的關心，我賴在河濱公園不走，

冷風不斷吹著，頭髮飛揚，其實覺得冷，頭也還在痛，我卻還是固執的裝作若無其事。

小冀拿我沒辦法，只好走回剛才坐的長椅那邊等我。

這樣自由自在的，多好，不用掛念俞少的想法，不用難過我愛他而他不愛我。

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散步著，看見很小很小的小孩

在父母的陪伴下踩著三輪腳踏車，或是不穩的學走路然後跌倒。這樣，多好。


「傾兒，可以走了吧？」小冀很煩，一個小時不到又走過來催我。

「不要，你有事可以先走啊！」我頭也不回的說。

　　　　「啊，今天風真的很大，很適合放風箏。」

好久沒放風箏了，好想享受那種悠閒的童真。

「等妳病好了再來也不遲。」

這個很冷漠很冷漠的聲音，讓我倏地轉過頭，證實我的猜測一點也沒錯。

「你為什麼會在這？」是臉很臭的俞少，就站在小冀身邊。

「江冀凡，你幹嘛出賣我！」

「我沒有！是他自己來的，誰叫妳不回去。」他連忙撇清，不過還是很講義氣的，

偷偷用唇語告訴我：「俞少很生氣。」

生氣？關我什麼事啊！我也很生氣，看到他就火大。

「可以回去了嗎？」俞少問。我可以看到他正瀕臨控制脾氣的底限。

「不可以。」我轉身就走，完全不顧忌。

為什麼要我顧忌他正在張牙舞爪的脾氣？就是太在乎他了才會一不小心喜歡上他。

「莫傾兒──」他警告的低喊，眼明手快的抓住我的手，拉我回到他身邊。

「不要忘記妳在感冒。」

「是不是要我受傷了，生病了，你才會關心我？」我瞪著他，拼命忍住眼裡的淚水。

「我不需要友情的關心，也不稀罕。」

我不要再付出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了，寧願連友情也一併破壞殆盡，

最好，不要再和俞少有任何交集。

「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在鬧彆扭？」他皺起的眉頭層層疊疊，快要打結。

「不要什麼問題都積在心裡不說。」

「我沒有問題，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誰說的。」結果，小冀突然的插嘴讓我傻眼。

「俞少我告訴你。」

「江冀凡你給我閉嘴！」我想衝過去摀住他的嘴，手卻被俞少抓的緊緊的動彈不得。

「俞少，你放手！」

「吵死了。」俞少索性將我攬在懷中，摀住我的嘴，阻止我繼續吵鬧。

「傾兒在吃醋在生氣，氣她喜歡你你卻突然有個未婚妻，

氣你那個未婚妻從一出現開始就一直在欺負她，她覺得很委屈。」小冀把什麼都說出來。簡單，而且明白。

　瞬間，我只覺得我的未來完蛋了。